《红牡丹》
“子宫是女人的本钱,也是杀死女人的利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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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”
戏班子开唱了。
阿姑掀开门帘,满脸喜气。
“恭喜恭喜。”
她笑的合不拢嘴,手里捻着一朵鲜红的红牡丹。
“咱们妞儿可真是好福气。”
说罢,她把那红牡丹别在妞儿的鬓旁。
那鲜红的牡丹衬得她皮肤雪白。
“真好看。”
“快上轿吧。”
妞儿没说话。
她默然地听从阿姑的安排。
这是妞儿第二次结婚。
上一次是什么时候,很久远的事情了,妞儿记不清了。
那个时候父母还在世,妞儿虽然傻了些,但是父母给她寻了门好亲事。
对方是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。
妞儿不懂男女之情。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便够了。
母亲强忍着泪水,珍重地给她别上了一朵红牡丹。
那天,妞儿第一次穿上那么漂亮的裙子。
灵气的很,一点都不像傻子。
人们都这样说。
少女羞红了脸,噼里啪啦的炮竹,一派喜气祥和。
原想应该也如那戏里唱的,
“你耕田来我织布,
我挑水来你浇园,
寒窑虽破能避风雨,
夫妻恩爱苦也甜。”
事情是什么时候变的呢?
大概是她给公婆倒便桶的时候不小心弄倒的时候。
大概是她流产数次,仍未给夫家添个子嗣的时候。
大概是她是个残疾人,夫家没办法休弃她的时候。
大概,大概是,得知双亲去世,她都没能看上最后一眼。
公婆无数次揪着她的头发,骂着赔钱货。
丈夫无数次抄起家伙,打的她体无完肤。
她失去了庇佑她的双亲,只剩自己一人在这地狱里流浪。
子宫是女人的本钱,也是杀死女人的利刃。
她瘦的只剩一把枯骨。
人们唏嘘夫家的不幸。
黑黝黝的柴房里,馊饭上的苍蝇在下籽。
妞儿感到一股热流,原来是自己拉了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
远处来了人。
没人看见她。
人人都道,刘家娶了个不会下蛋的赔钱货。
日夜流转,斗转星移。
人们渐渐忘了这个疯婆子。
外面下雪了,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了。
过年了啊。
雪花飘飘洋洋,人间喜气祥和。
“恭喜恭喜。”
妞儿听见了一样的话语,一样的鞭炮。
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娘。
娘还是一样的慈祥可亲,说着喜庆话。
只是娘的手上怎的没有红牡丹呢。
妞儿急了。
她把铁链甩的噼啪作响。
“疯子,你在作甚么。”
“他妈的,晦气。”
……
……
刘家的疯子死了。
所有人都很悲伤,亲朋好友们都来吊丧。
阿姑和阿叔哭的最厉害。
阿姑痛指着丈夫和公婆,说要把他们告上法庭。
阿姑说要带妞儿回家。
可是妞儿哪有家?
妞儿回家了。
鞭炮声又响起,阿姑笑的眉眼弯弯,嘴里说着“恭喜恭喜。”
阿姑把一朵鲜红泣血的红牡丹,轻轻别在她的鬓边。
怪不得阿娘手上没有红牡丹,原来是在阿姑手上呢。
妞儿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。
火葬场的烟灰散落人世间。
她住进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。
身旁还有阿姑为她寻来的好男人。
阿姑说,这样妞儿在地府里有个伴,就不孤单了。
妞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。
唢呐声响起来,哀乐和喜乐交错着演奏。
鞭炮的残渣在她的坟前留下,像大片大片的红牡丹。
人群渐渐散了。
阿姑背过身去,笑眯眯地数着钱。
“这可不是赔钱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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